禅心文苑
韩国禅宗参访之旅
发布日期:2014-07-04
作者: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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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龙门尘若绝,
隐隐青山,路尽人踪灭。
檐角飞铃天际越,沉沉往事今朝歇。
 
五月风轻花未谢,
海客如归,初见何亲切。
小坐禅堂浑不觉,长空寒碧千江月。
——尹文汉《蝶恋花•上院寺龙门禅院》
 
    二O一四年五月四日至九日,我随南泉禅寺住持宗学法师一行朝礼韩国禅宗寺院。我曾于2012年10月中旬出席在首尔举行的第七届世界禅茶文化交流大会,当时是以茶为主,得以亲睹中、日、韩三国的禅茶文化,会议期间还参观了韩国最大的茶园——宝山茶园。这次访问以禅为主,我们先后到访曹溪寺、上院寺、释宗寺、无上寺、甲寺、双峰寺、白羊寺、安养地藏禅院。访问禅院之前,我们先访问了《茶的世界》和《禅文化》杂志社。此次访问,行程紧凑,风景佳绝,充满禅悦。
 
《茶的世界》《禅文化》杂志社,5月4日
 
 
    4日下午,飞机平稳降落在仁川国际机场。这里的气温与北京差不多,走出机场时微风顿起,清凉扑面。我们的第一站是首尔《禅文化月刊》和《茶的世界》杂志社。茶禅一味,这两本关于禅与茶的杂志是一家公司所办,弘扬东方茶禅文化,虽然各有侧重,但茶中有禅,禅中有茶。我虽然不谙韩文,却也爱看。社长崔锡焕博士每次和我见面,都会客气地送给我几本最新的杂志。杂志图文并茂,看图也是一种享受。很多文章涉及历史文献的地方,大多是韩中双语,故又能看到一些有关禅茶的历史文献。崔社长是中国茶、禅两界的老朋友,多年来行走于中韩两国的禅学和茶学领域,是一位推动中韩禅、茶交流的名士。在2003年12月,我们曾合作在中国池州成功召开了中韩南泉普愿禅学研讨会。

知道我们要来,崔社长早早在楼下等待,热情地带我们上楼。社长的办公室在三楼,共三间。房间虽然很大,当我们一行十余人走进去的时候,却显然有些拥挤,这里的书太多了。进门的两间办公室不仅四壁皆书,屋子中间也码着高高的书籍,几乎直达屋顶,显示着杂志社文化之厚重。最里一间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我们围坐饮茶,一边参观满墙关于禅与茶的书籍和崔社长行走各地带回的各种茶具,一边小叙近十年来中韩两国对于南泉普愿禅师研究情况,并就明年再次合作举办南泉禅学研讨会相关事宜交换了意见。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虽然老朋友之间省去了各种客套,以最直接的方式交谈。由于还要去曹溪寺,十八点三十分,意犹未尽,我们只有匆匆道别,并约定八月份在江西再次见面。

 

大韩佛教总本山曹溪寺,5月4日

 

 

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车程,当地时间十八点四十八分,便到达曹溪寺。夜幕已经降临,“大韩佛教总本山曹溪寺”寺额在喧嚣的城市中默默地发着光亮。山门前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只有离远一点,站在对面街道才能看到寺额。我是第二次来到这里,时隔一年半,寺院的热闹景象依然。上次是第七届世界禅茶大会会场,盛装隆重;此次正值佛诞节,整个寺院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祥和的节日气氛。

韩国佛教宗派众多,其中曹溪宗、太古宗、天台宗、真觉宗是四个大的宗派,又以曹溪宗最大,拥有寺院2200多所,僧侣12000多人,信徒一千多万,还办有大学、中学和医院。东国大学即是曹溪宗所办。曹溪宗属于禅宗,“曹溪”本是六祖慧能大师驻锡寺院——南华禅寺前的一条河流,后来成了禅宗和六祖慧能大师的别号,禅宗也常被称为曹溪一脉。曹溪寺建立于高丽末期,1910年由韩龙云、李晦光等人重建,改名觉皇寺,后又改名为太古寺。1936年开始成为韩国佛教最高机关,1954年发起驱逐日帝残党的佛教净化运动后更名为曹溪寺。曹溪寺现在是曹溪宗总本山,在韩国佛教中拥有极高的地位,韩国禅宗参访之旅从这里开始或许是最恰当的。我们原计划第一天去安养地藏禅院,不知何故后来临时作了调整。

来得太晚,加之时间不允许,我们此访成了纯粹的观光客。同行们有些激动,一下车就拍起照来。满院彩灯成队悬挂,布满了整个寺院的天空。寺院里还有很多游人,也有很多居士在帮忙。有人在彩灯上挂上自己的名字,以祈福满愿。如此盛装的场面,我们都兴奋难抑。

当大家在寺院里参观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极乐院,引发我的兴趣。韩国地藏菩萨大多安放在极乐殿或极乐院里。我近年在做地藏菩萨图像学方面专题研究,刚刚发表了《韩国地藏菩萨图像研究》一文,兴趣犹存。极乐院在大雄宝殿里侧,是一个进深很长的殿。殿的正壁供奉三尊佛菩萨铜像,两壁供奉有十王画像。三尊佛菩萨铜像皆为跏趺坐像,像后是大幅后佛帧画,这是韩国典型的图像表述体系,其特征是把画像与塑像完美结合起来。中间所塑佛像最大,是阿弥陀佛,光背是通过后佛帧画来表现。左右两尊铜像略小,其高度只达到佛身的肩处,应为地藏菩萨与观音菩萨。地藏菩萨是典型的沙门形,光顶,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托宝珠。观音菩萨则为菩萨形装束,戴宝冠,璎珞庄严,双手执莲花。这种阿弥陀佛、地藏与观音的组合,在中国唐代以来常常出现。阿弥陀佛、观音与大势至被称为“西方三圣”,由于地藏信仰的上升,地藏菩萨有时取代大势至成为阿弥陀佛的胁侍。作为幽冥教主的地藏与观音、阿弥陀佛的新组合,似乎更加符合西方净土信众的信仰需要。

作为曹溪宗的总本山,曹溪寺佛堂后方建有曹溪宗总务院,是处理本宗事务的最高机构。佛堂前方的7层石塔建于1930年代石塔内部供奉着1914年从斯里兰卡的达摩波罗迎来的佛祖舍利寺内庭园中有一棵树龄五百年以上的老白松,高12m、树干周长1.67m是韩国天然纪念物第9号。另外在佛堂正面还有一棵高24m的四百年槐树,姿态优雅。这两棵古老的大树,现在挂满彩灯,完全看不到它们的高大身姿了。

曹溪寺周边佛教氛围很浓,街道两边有很多素菜馆、法物流通店。佛教图书、佛事用品、茶具等应有尽有。

 

杨平千年古刹上院寺,5月5日

 

相对于曹溪寺的城市风格而言,上院寺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是典型的山林风格,古朴庄严。五日上午九点正,当大巴车缓缓驶过曲折的山道与林荫来到上院寺石阶前,我们似乎一下便完成了从现代到传统的穿越与回归。一路上的谈笑风生,因为这寂静与绝尘嘎然而止,大家瞬间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放轻了脚步,拾阶而上。

上院寺位于京畿道东部杨平郡龙门山。龙门山是整个杨平郡的中心,韩国重要的观光胜地,山上景点众多,除了佛教寺院如龙门寺、上院寺、龙觉庵等古老建筑之外,还有将军泉、自然溪谷、正智国师浮屠碑刻、龙门山地区战迹等重点景点龙门寺前的一棵古银杏树已有1100余年历史,高达60多米,直径近14米,是亚洲最大的银杏树,受到韩国政府的保护,为韩国天然纪念物第30号。上院寺在龙门山的山腰,始建于新罗时期,历经毁建。近代日军侵略,再次遭受劫难。

拾级而上,其实只是四五级台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农耕气息的小建筑群,古老而朴实,充满历史的厚重感。正面是大雄殿,左边是霁月堂,右边是青云堂,都是独立的建筑。三殿环绕,中间一片空地,铺满着自然的碎石子,全不见水泥和地砖。空地中间用低矮的石栏围护着一个三层多宝石塔。寺院右前方的木结构钟厅小而简易,悬挂的一口铜钟却大有来头,为韩国宝物。

知道我们要来,知客师和供养主(相当于中国的居士)们早已在石阶前等候。知客师带我们一路参观,然后顺着霁月堂一侧的小石子路,我们来到了客堂。韩国的规矩,出家人与在家人分门出入佛堂,出家人从正门进出,在家人只能从侧门进出。出家人相互顶礼之后,在家人再向出家人顶礼。顶礼之后,大家席地而坐。去年上院寺法师和居士一行曾到访南泉禅寺,这次见面故友重逢,心中充满喜悦。供养主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茶点招待我们,有草莓、西瓜、苹果、猕猴桃等做成的水果拼盘,还有最让人难忘的桑叶茶。桑叶茶是寺院供养主们自已采摘桑叶,经清洗、炒作等环节制作而成,颜色略黄,味淡而微苦,饮后喉舌倍感清爽。盛情的款待,让我们深感过意不去。供养主们告诉我们,她们去年到南泉禅寺时,也受到了我们的热情招待,尤其是南泉寺的饭菜十分可口,久久难忘。

小坐之后,知客师带我们去见院长月庵义正禅师。从客堂再往上,走过一小段石阶,便是禅院长室。院长室不大,明窗净几,窗外青山白云,是一个典型的茶室。义正禅师热情地招呼大家席地坐下,自己主持茶席。义正禅师始终面带微笑地给大家开示。他说,中国禅始于六祖慧能,后来传入韩国。上院寺是太古普愚禅师驻锡的地方,他在这里修禅行得道。太古普愚一系一直传承至今。他们重视参话头,主要话头就是“主人公是谁?”拖着这个沉重肉身的是谁呢?这个话头和中国的“念佛的是谁”有些相近。他还谈到,西方基督教文化已发展到极致,很难再进一步,无法解决人类当下面临的种种问题。二十一世纪的文化将由禅来引领。谈话之后,义正禅师还仔细给我们讲解悬挂于室内的韩国禅宗法脉传承图。

禅堂是我们此行记忆最深的地方。临走之前,义正禅师带我们一行去禅堂坐禅。禅堂处于上院寺最高的地方,有个好听的名字,龙门禅院,以山为名。背倚雄峰,面朝山谷,空旷无边,顺着小石阶继续往上走几十步就到了。参礼禅宗寺院,禅堂是最重要的地方。禅堂不大,而在其精致,在其清净,在其古朴,在其自然。当我看到禅堂的时候,我才想到整个寺院的建筑风格和建造者的别具用心。原来整个寺院的建筑,只有土、木和石三种天然材料。石,未经更多打磨和切割,自然拼接,用来作屋基;粗大的原木用来作柱和梁,小的木材用来作椽;墙壁都是用黄色粘土糊成。就连室外的地面,也全是自然的小石子铺成,小路也都是不规则的石阶。事个寺院,自然天成,毫无雕饰。

上院寺依然坚守着传统的禅宗规矩,女众不能出入禅堂。而这次,义正禅师却特别慈悲,让我们一行悉数进入禅堂,在这个千年禅院坐禅十分钟。随着板声打响,大家坐禅开始,世界一片寂静,清风徐来,唯有飞檐处偶尔传来断续的风铃之声,是那样的清脆无尘,于耳际萦绕。我平时偶尔坐禅,双盘难以坚持,今天却不知不觉,当板声再起时,十分钟竟然已到。我相信人是环境的动物,在这种特殊的气场,自然而然,无需用意,最难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容易。

韩国的禅堂和中国同中有异。禅堂里供奉着大智文珠菩萨。佛龛一边挂着竹板,上书“放下看”,下方两边各挂一木牌,分别书“立绳”、“持殿”字样,与之对应的大门墙壁也挂同样大小的两木牌,分别书“青山”、“白云”字样。侧面墙上挂龙象榜,列祖室、禅德、禅院长、立绳、明灯、书记、持殿等一系列职事名单。禅室内蒲团分成长长的两排,坐禅时禅师们背向而坐,互无干扰。这种禅堂的设置是严格传承中国古代旧制。立绳、持殿、青山、白云是指示坐次。青山常在,指的是来寺院修行时间较长的习禅者;白云流动,指的是刚来寺院不久的习禅之人。

上院寺悬挂的匾额从字体到颜色也很特点。整个寺院之中,只有“大雄殿 ”三字方正厚重,并且为烫金黄色,显示出它的殊胜之处。其它所有匾额都是黑底白字,字体有草有隶有行书,均十分灵活自在。“霁月堂”和“青云堂”均出自闲庵之笔,“月”字竟然是横着写的,似下弦月,然又不似。而“龙门禅院”四字,作为草书,却又笔画凝重,活泼中又显庄重。直到第五天到达白羊寺时,我才猛然发现,韩国寺院门前立柱上挂的不是对联,都是一首绝句。一般门前都有四柱,每柱上悬挂一句诗,组成一首完整的诗,这应是从中国的楹联转化而来。龙门禅院前悬挂的诗句禅味十足,开始时当对联念,总觉不对: